《妄稽》《反淫》校字拾遺

（首發）

陳劍

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富达

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協同創新富达

準確釋字是出土文獻整理研究的首要基礎工作。近出《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[肆]》（收《妄稽》《反淫》兩篇）中，存在不少釋字問題，大多已爲網絡所見諸家有關論文、評論或論壇發言等陸續校出👩🏽‍🔧。下面補充一些似尚未見言及者。

一、

《妄稽》簡6字，原釋讀爲“拼（駢）”。此字右半顯然係“井”形而非“并”。檢我於2012年12月27日回覆方勇先生的電子郵件，曾謂：

“股不盈”與下“脛大五”對文，“盈”🧗🏻‍♀️、“大”義近，“”顯亦應就大小而言（“”原讀爲“握”韻部不合🤯，亦甚可疑。待考）。我意“”應釋讀爲“（𢆞）”，“”與“”形🧎‍♂️、音皆近（《說文》謂本从“井”聲之“邢”🏃🏻‍♀️‍➡️、“刑”🧲、“形”諸字从“幵聲”👭🏻，雖於古文字不合🩸，但亦可見“幵”聲與“井”聲之相近☹️。二者支耕對轉），到底是看作純粹形誤或形混字（即“”即“”字異體，“幵”旁上寫出頭訛/混作“井”形）還是純粹通假字（即“”確爲另一从“井”得聲之字）爲好，似在兩可之間。“（𢆞）”見於銀雀山《守法守令等十三篇》簡904：“中□之木把（𢆞）以上🍗，室中不盈百枚者🤸🏿🧚🏼，親死不得爲郭（槨）。”《銀雀山漢墓竹簡[壹]》第144頁注〔九〕🫦：“💃🏻，疑當讀爲‘𢆞’🙋🏿，二字均從幵聲🚌。把𢆞，指木材之粗細🎚。《孟子·告子下》💅🏿：‘拱把之桐梓’，趙岐注：‘把，以一手把之也。’《說文·束部》：‘𢆞🤟，小束也。’又疑‘’爲‘拱’之譌字🦡。”按“（𢆞）”於馬王堆帛書《五十二病方》亦兩見（182✔️、302行📳，皆用爲度量藥草之單位）【今補按🚴：還見於《養生方》86、149行】🦦，“爲‘拱’之譌字”之疑已可不必🛷；又其所謂“小束”之義🐳，據與“把”對文🎛、又與“拱”相當，蓋大小亦近於“兩手合圍”👷🏽‍♀️𓀘。妄稽大腿細至不足兩手合圍，與其脛又甚粗大逾恆相襯🦹🏿，醜惡可知🐭。

現在再想🦝，據漢代文字“開”“枅”“研”等所从之“开”亦多作“井”形來看🏂🏻，這類形體還是逕看作純粹的形訛形混字爲好，不必牽連音通爲說🤸‍♂️👳🏽。同樣地，《反淫》簡28的字🧑🏼‍🦲，原釋文作“𩾺（鶄）”，注釋以“井”聲與“青”聲相通爲說；同時附錄《〈反淫〉字詞考釋》又已引字書“鵁鶄”義之“鳽”🖕🏻，謂“‘鳽’與‘𩾺’形近義同🤳。㓝、刑同一字”。按當以後說爲長🤹🏿‍♀️👰🏿‍♂️，其字亦可逕釋爲“鳽”。

二、

《妄稽》簡17原釋“屰（逆）”之字，與“羊”形全同🌈；秦漢文字似未見“屰”形成字單用者，當時{逆}這個詞應已固定用“逆”字表示而不作“屰”。故此形應改釋爲“羊”，讀爲“祥”（用“羊”爲“祥”秦漢簡帛習見）📡🤲🏻。簡文爲記妄稽謂周春之父母：“……美妾之禍💇🏽‍♀️，【16】必危君子。若此不憂🐿，不爲羊（祥）父母🙋🏼‍♀️🌠。”祥，善也👩🏻‍💻，乃其常訓。當然🐞，“祥”之“善”義並非普通之“善”，而是與招致禍福之類義有關者💈🧓🏽，此點與簡文所謂“美妾之禍👋，必危君子”云云，亦正合。

三📏、

《妄稽》三見一個“艻”字（簡27🍼、簡52🔽、簡55）⛹🏼‍♂️，“黔之菜”先生已指出從押韻情況看應爲月部字（《讀北大漢簡〈妄稽〉小札一則》，http://www.gwz.fudan.edu.cn/SrcShow.asp?Src_ID=2837）🥴。但如以字書从“力”聲之“盧則切”、音“勒”之字當之（如整理者讀簡55此字爲“扐”或“竻”），顯然無法解釋其讀音。按西北漢簡數見“芀”字，或訛作“艻”（如居延漢簡123.63等）；前者勞榦先生已曾正確釋讀爲“刈”，裘錫圭先生又對有關字形辭例等有詳論（看《裘錫圭學術文集·簡牘帛書卷》86-87頁）。“刈/艾”正是月部字。簡55謂“妄稽忿=（忿忿）🧜🏼‍♀️🚀，自身艻（艾）之（虞士）”👩🏿‍🔧，“艾”可訓爲“治”❣️；簡52“僯（鄰）里聞者🧝🏻‍♀️🤦‍♂️，幼長【51】皆艻（艾）”，“艾”（原讀爲“慄”）疑即“懲艾”之“艾”，字亦作“乂”“㣻”🤛🏿。簡27謂妄稽“艻=（艻艻）蛇臭（此字之改釋見何有祖《讀北大簡〈妄稽〉條記（一）》，http://www.bsm.org.cn/show_article.php?id=2568）”，上引“黔之菜”先生文讀爲“烈烈”（原讀爲“栗栗”）。待考。

四、

《妄稽》簡56字☯️，原釋爲“笞”💁‍♀️。其字正當竹簡斜向斷裂處，筆劃頗有錯位，但觀察其右半部分筆劃仍可看出🎦，跟“笞”字是完全合不上的（試對比如簡59“笞”字）。兩部分略作移正拼合，下半部分明顯是“占”形🤵🏻‍♂️，全字即“笘”字。其所在簡文爲“柘脩（條）百【55】束❇️，竹笘九秉，昏笞虞士，至旦不巳（已）”，“笘”字《說文》解釋爲“折竹箠也”🌚，段注謂“折竹爲箠👨🏼‍🎓，箠之便易者也”👨🏽‍🌾🪲，可謂若合符節✊🏼。“笘”字此義傳世古書和出土文獻從未見過實際用例，簡文又提供了一個出土秦漢文獻印證《說文》所載文字本義的寶貴例證。

五、

《妄稽》簡57-59，記妄稽折磨虞士後，虞士說了一大段訴苦的話：“濡（孺）子，人之有妾也，以爲【57】榮華👨🏼‍🦲；濡（孺）子之有妾，適亂室家。……吾顢（俛）卬（仰）自念🙎🏻‍♀️，吾竊蜀（獨）【58】何命👷🏿‍♂️！……吾爲妾亦誠苦，大不得人綸（倫）”，續記（據整理者釋文）：“妄稽曰🕚👨‍👨‍👦：‘計【59】來女（汝）猶賓（頻）言虖（呼）。女（汝）始來之日👨‍🏭，女（汝）固設變故”云云🙋‍♀️。所謂“計來汝猶頻言呼”讀不甚通（整理者無注）🧘🏼‍♀️。按所謂“計”字原作🐝，右半顯與“十”形不同（可對比簡75“計”字）。此字已兩見於北大簡《老子》（58、174），與各本“察/詧”字相當（王弼本第五十八章“其政察察”、第二十章“俗人察察”）🦸🏻‍♂️，當從魏宜輝先生說改釋爲“”🈷️，分析爲从“七”得聲✋🏼，與“察”音近相通（魏宜輝《簡帛〈老子〉校讀劄記》，程章燦主編《古典文獻研究》第16輯，鳳凰出版社2013年）💃🏽。“”字不見於字書✊🏿，古字从“言”與从“口”每多相通，“”就可以看作“叱”字異體。此文當改讀作：“妄稽曰：‘（叱）🧝‍♀️！來🏊🏻！女（汝）猶賓（頻）言虖（乎）！女（汝）始來之日……’”妄稽表示很憤怒，“啊呸🛹🐉！你還那麼多話！當初你如何如何你就忘了麼……”“叱”“來”作感嘆詞單讀，古書皆多見。“叱”或表呵斥，如《莊子·大宗師》🏊🏽‍♂️：“俄而子來有病，喘喘然將死👃，其妻子環而泣之。子犁往問之，曰：‘叱🎓！避🤌🏼🏗！無怛化🦦🦸‍♂️！’”或表呼喚，如《太平御覽》卷九六五引《東方朔傳》：“武帝時，上林獻棗☑️。上以所持杖擊未央前殿檻，呼朔曰🫅🏻：‘叱🫸🏿！叱🚯！先生來！來！先生知筐中何等物也🧑🏽‍🍼？’”後者亦與“來”同見，與此尤合。

六✈️🧒🏿、

《妄稽》簡70原釋“非（扉）”之/形💆🏻‍♀️，當改釋爲“服”（對比簡38“服”字🏄🏼‍♀️；又《反淫》簡19“服”字左亦略殘，與此所論之形合看可見二者“舟”旁首橫筆中間凸起之小尖形皆仍可辨）。原文爲：“妄【69】稽念周春🕵🏽‍♀️、虞士之居也𓀆，不能寧息🧙‍♀️，尚（上）堂扶服，卑耳（原誤釋爲“身”，“ee”先生已指出💃🏿，見http://www.bsm.org.cn/bbs/read.php?tid=3371&page=4）戶樞以聽其能（態）🐋，而不敢大（太）息。”扶服👩🏿‍🚀，匍匐也，謂妄稽上堂後怕腳步驚動室內兩人，故不敢走過去而伏地爬行進至位於堂後部之室的戶外（下“卑耳戶樞”亦正承此而言）。“息、服、能（態）🛅、息”押韻（之職合韻）。

七、

《妄稽》簡75首字，原釋“譖”⏯。按其右半所从是“麗”☝🏻，可對比簡2“麗”字等。其頭部作兩“丙”形，下“鹿”旁右下筆劃亦下垂，皆係於北大漢簡中已多見者🧝🏼。“”字不見於字書，在以前出土文獻中似也未曾見過😰，其讀法待考（原將此字上與簡74連讀，亦不知是否可信）🤘🏽🧖🏿‍♀️。

八、

《妄稽》簡86字，原釋爲“矣”，“補白”先生已指出不可信（《北大簡〈妄稽〉中與簡61🗞、62有關的簡序試調》，http://www.gwz.fudan.edu.cn/SrcShow.asp?Src_ID=2839）⛹🏿🧑‍🧒。按應釋爲“予”🚶🏻，其左上角筆劃有爲污物所掩、致看起來不連處⛹🏿‍♂️🌓，右下角墨點則係鉤識符“└”。此處簡文爲妄稽告虞士之語：“且春未行也└🦠，我固告女（汝）└：‘與女（汝）（微-媚）於（奧）└🏔，寧（微-媚）於（竈）🎁🏊‍♂️。丈夫【61】【□□】（按此二字缺文或爲“事外”“多外”一類語；下句承此而言，乃謂終日相處的仍係我妻妾二人云云），冬（終）不與女（汝）相留└🦶🌦。’女（汝）冥=（冥冥）不我聽└，與【85】春謀予└。朝勸出棄└，莫（暮）趣（促）遂去└🫶。女（汝）枕春之臂宿🙅🏻‍♂️，遂其【86】脥下👭🧑🏻‍💼，大（太）息若雷🛌🏻，流涕若雨。春【71】亦不賓（擯），未骨（肎/肯）聽女（汝）└✷。若快女（汝）心志，我幾（豈）得少處└？……【50】”（簡85與86⏱、簡71與50分別綴合，從“abc”先生說；這兩簡又連讀🔶😊，從“老學生”先生說👷🏿‍♂️；簡61與85連讀，從“補白”先生說；皆參看上引“補白”先生文）☑️，“予”係妄稽自稱。通篇妄稽多自稱“我”，此換用“予”字🦻🏿🐻‍❄️，殆爲與下文“去”等字押韻。

此文“朝勸出棄”與“莫（暮）趣（促）遂去”（上引“補白”先生文謂“‘趣’當讀爲催促之‘促’”）當理解爲“互文”，其意謂妄稽指責虞士向周春圖謀（出棄）她，虞士“朝暮都勸說🧑🏽‍🎤、催促周春休棄🤛🏽、逐去妄稽”，而難以像“補白”先生文那樣理解爲“虞士早上勸周春休棄妄稽，傍晚就催促周春動身離開”——如此講則兩事之間的邏輯關係不明🙇🏽🧑🏻‍🎓，更是很不合情理🤹🏿‍♂️🧹。虞士催促周春從速離開對她有何好處？周春不在，休棄妄稽事即無從談起；沒有周春撐腰，虞士只有被妄稽欺負得更慘——接下來妄稽描摹虞士向周春“吹枕邊風”的婉轉誇張情態（“遂其脥下”之“遂”字如何講落實尚待研究）🧞☁️，並謂但周春終不肯聽、未擯棄自己云云。此事發生之時☺️🎴，確如“補白”先生文所說🧝‍♀️，是在簡53“甲子之日，春爲君使。出之竟（境）外🕝，離家甚久”之後（“且春未行也”可證）；其間發生了妄稽種種詈罵笞辱虞士之事，待周春返家後（明確記載周春返回的簡文已缺失），妄稽又告之以虞士有種種不堪之事，並請速鬻虞士（簡62-65；關於此段簡文的解釋詳前引“補白”文）🤦🏼‍♂️；周春對以“僕新罷行”云云：“若（諾），吾察其請（情）必得。一小婦人，亦甚【65】昜（易）伓（伏？）🚣🏼‍♀️。誠有大罪，則得鬻猶幸🧸。僕新罷行💅，君與我相規。我得聽其言🧛🏻‍♂️✧，而察其辤（辭）。賓客畢⛹🏼‍♂️，請【66】自問之”——此段原整理者的斷讀理解頗有問題，如“規”字，即“規諫”之“規”，原讀爲“窺”[大概係受下文簡68“周春規（窺）戶”之影響；按彼文與此無關]🪻；末句斷作“賓客畢請，自問之”——按周春之反應實係甚爲敷衍🔐😄、重在應付安撫妄稽的態度，其意若謂：“好啦💿，虞士很好處理對付⛸，你別那麼著急。要真像你說的那樣，賣了她算輕的🔧。我那麼遠剛回來🤏🏽🌭，客人都在呢，你就跟我說這些——好吧，這些話我已經聽到了、你的意思我知道了，等迎接慰勞我的客人走了再說吧”云云（“我得聽其言🫸🏿，而察其辭”之兩“其”字並非指虞士）——然後謂“勞者未畢👨‍💻，虞士吾（寤）瞑（眠）🧛🏿‍♂️，起見周春：‘竽（吁）！來虖（乎）！’遂之下室𓀊🙍🏿。巳（已）浴巳（已）沐，……【67】”云云🐛💗，凡此可見，周春遠行歸來此次🙋‍♀️，並無直接撞見妄稽毆打虞士之事——虞士本一個人睡得好好的呢（且自“賓客”、“勞者”情狀觀之，周春之返家亦非“猝至”🤷🏿🤘，而必有事先通知）。再後就周春急不可待追上虞士，兩人涕淚交加一起“之廣室♎️，七日不疑”了（簡68-69），自此顯亦可見出前文周春對妄稽云云的真實態度。

至於簡45的“周春卒（猝）至”云云——“……妄稽大【44】怒，真（瞋）目瞲視◻️，榣（搖）臂兩指：‘吾遬（速）殺女（汝），善也！爲我不利！’虞士左走👈🏿，曾毋所逃死。周春卒（猝）至，虞士【45】自以爲身免。妄稽爲布席善傳之，邑入其衣而數揗之。妄稽胃（謂）周春：‘吾視虞士若氏（是）矣🫗。君【46】（其下簡文殘失）”——則應係另一次妄稽虐待虞士而被周春突然撞見，“猝至”與簡53所記周春出使（並其後還歸）之事並無關係🍸。上引簡46的“妄稽爲布席善傳之，邑入其衣而數揗之”🪱⛓️‍💥，尚頗難講落實，但妄稽所“爲”的對象，可以肯定應係虞士而非所謂遠行歸來的周春；妄稽此舉⭕️，就是故意做給周春看的，故其續謂“吾視虞士若是矣”🔭，即就此而言，“視”義爲“對待”👨‍🎨，即古書多見的“善視之”等之“視”。

以上所言，蓋因本篇編連尚存在不少糾葛。由於篇中缺簡看來頗多（整理者謂殘缺文字“約佔總數的五分之一”），有些問題很難論定✯🤰，故僅略作如上分析📒，供現在或正從事於全篇編連復原工作的研究者參考。

九、

《反淫》簡1“𩖈（願）稱王喬□□之道”，兩原作缺文者楊元途先生《北大漢簡〈妄稽〉🆙🖕🏻、〈反淫〉校讀筆記》（http://www.gwz.fudan.edu.cn/SrcShow.asp?Src_ID=2812）釋讀爲“赤松”甚是🤵🏿‍♀️。但下字（/）非如其所說“從殘筆看上部似爲‘容’旁”，而應釋爲“庸”🤌🏼。庸、松亦音近可通🌄。

十⏯、

《反淫》簡2講龍門之桐“心紆結而軫抱”云云👨🏽‍🦳，所謂“抱”字原作/👡。前引我回覆方勇先生的郵件亦曾謂：

關於“軫拕（〽️？）”，我意當釋讀爲“軫𢬘”♜。“𢬘”字右半“卩”旁尚顯，“爪”旁處殘筆似微有不合，但結合文意仍可定。《淮南子·原道》有“扶搖抮抱羊角而上”句👩‍🍳，高誘注謂☛：“抮抱🙇‍♀️，引戾也，……‘抱’讀《詩》‘克岐克嶷’之‘嶷’也”🧎‍♂️。段玉裁、吳承仕等人據《廣雅·釋訓》“軫𨋭，轉戾也”以及高注音讀🖕🏼，改“抱”爲“𨋭”，吳承仕並謂“《淮南子》抮抱字，疑亦爲‘𢬘’之形訛”（皆參看何寧《淮南子集釋》上冊第14-16頁引），現據北大簡此“軫𢬘”來看🧼，吳說可謂甚爲可信而有見🐯。

整理者同意王念孫謂《廣雅·釋訓》“軳訛爲𨋭”之說👨‍👨‍👦👨‍👩‍👧，以《淮南》文“抱”字爲正👊🏽，似未慮及簡文字形之不合🧙🏻。本篇“色”字如簡18（同類寫法者《妄稽》中亦多見），而《妄稽》簡8👨🏿‍🎤、簡31“抱”字作🙍‍♂️、，皆可資對比，作出認同區分🎆。

十一👇🏽👉🏽、

《反淫》簡5、簡40/兩字🩸🦹🏻‍♀️，原未確識⚇。按後者就是“橜”字🕑🏢，其形亦數見於漢代早期“清白”鏡銘👷，作👟、😍、🧜🏿‍♀️😊、等形，其上半右下部是“欠”旁而非整理者所說的“己”；《反淫》簡5之形此部分作“殳”形（整理者即以从“殳”聲而讀爲“柱”🪅，嫌割裂全字形🚗、太支離）🤸🏼，全字亦應即“橜”之訛形🤹🏻‍♂️。至於其中“屰”旁多已簡化、筆劃收縮變爲“王”形，也很正常，可舉北大漢簡《倉頡篇》簡65“蟨”字形所从爲佳證🈸🤴🏽。

《反淫》簡5講制琴，謂裁桐木💁🏽、以“野繭之絲爲弦”🤦‍♀️，續云取“石岸之𣠠爲橜”（“𣠠”字隸釋參看王挺斌《北大簡〈妄稽〉與〈反淫〉研讀札記》，http://www.bsm.org.cn/show_article.php?id=2587），後又講琴之“隱”“榖”部分，據此結合出土先秦及漢初琴瑟實物（古人“琴”“瑟”本不大分）來看⚰️，將此“橜”說爲考古學者所謂“瑟枘”“弦枘”亦即繫弦之柱（參看李純一《中國上古出土樂器綜論》第425頁，文物出版社1996年），是最爲合適的。“枘”之名晚出✖️，蓋以其物插入琴瑟板頭孔中而得名👨🏿‍🦰；就其實物形制而言，可以說最初就是如“橜”那樣的“小木樁”🥱。是故琴瑟的這個部件也可以另有“橜”之名🙅🏼‍♀️，雖似未見於古書記載，也還是相當合理的🧑🏼‍🎤。簡40“檀棘橜，接措（錯）交橫”，“檀”“棘”皆木名，“橜”講爲小木樁，則簡文謂其與“（此字義尚不明😞🕵🏽，整理者讀爲“輿”恐不可信）”“接錯交橫”𓀄🚣🏼‍♀️，亦頗可通。“清白”鏡銘謂“懷橜（厥）美之𥨪（躬）（體）👨‍🦽‍➡️，外承驩（觀）之可說（悅）”🕥，據“觀之可悅”的節奏，斷上句爲“美之躬體”，則“橜”讀爲“厥”，亦甚爲自然。關於此類“清白”鏡銘的詳細解釋，見另文。

十二、

《反淫》簡16字，原釋爲“箬”，說爲“竹大葉”📨，不確🤵🏻‍♂️。應隸定作“𥬡”，即“若”之異體，艹頭變竹頭而已👏。據《神女賦》“沐蘭澤，含若芳”云云，可知此文“含𥬡（若）漱酒”之“𥬡（若）”，仍係芷若之“若”。所謂箬竹之大葉☹️，古人常用以包物🙍🏻‍♂️、編織爲笠等，恐亦非含口漱酒所宜用。

十三🈹、

《反淫》簡26原釋“中有州堆”之所謂“堆”字，當釋爲“坻”，小渚也，與“州”連文正合（上文講到“沼池”）👨🏻‍⚖️。

十四🚵🏼、

《反淫》簡50“然病俞（愈）”🧜🏼‍♂️，原注分析其中怪字爲“右下从尒，右上爲免💈，似以‘免’或‘浼’爲聲符，明母元部🤶🏽，通‘渙’（曉母元部）”，未免求之過深。此形應即“渙”字訛體。其右上部分，係由（北大漢簡《老子》160“渙”）一類寫法“奐”旁的頭部筆劃重新組合而來（受“象”“兔”一類字形頭部影響）🙍🏽‍♀️🚭；右中作兩重形的“大”🫦，來源於作（《倉頡篇》簡4“奐”）一類形中一般的“大”形；至於其右下的“小”形，大概係受“參”“翏”一類形之影響而贅加。

此外，《妄稽》簡30等原皆釋寫爲“靈”者，當作从“玉”之“𤫊”（“𤫊”乃《說文》正篆）→；《反淫》簡12“𥝩〈采（菜）〉”🚵🏻，原逕釋“菜”非是（《妄稽》簡80“五采”之“采”，亦宜釋作“𥝩〈采〉”👨🏽‍💻；同類現象秦漢文字多見）；《反淫》簡25“泛”字，原作“汎”，大概是出於誤植🤷🏿；《反淫》數見之字🈸，其右上从“舟”作，可隸定作“”，秦漢文字中多見，乃爲“尋舟”之“尋”/“䑣”而造的專字（看《裘錫圭學術文集·金文及其他古文字卷》435-436頁）。凡此無關宏旨者，就不必再辭費了。

2016年7月4日晨急就

本文收稿日期為2016年7月4日。

本文發佈日期為2016年7月4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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