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子思子》🧍🏻♀️、《禮記》四篇的關係——以楚簡《緇衣》爲出發點
西山尚志
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副教授
前言
1993年10月,所謂“郭店楚簡”發現於湖北省荊門市郭店村,郭店楚簡《緇衣》是其中出土文獻之一。雖然有些文句差異🍘,但郭店楚簡《緇衣》基本上是可以與《禮記·緇衣》相對照的出土文獻。隨後,1994年在香港古董市場上發現了所謂“上博楚簡”。上海博物館購入後,2001年11月出版了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》第一卷,其中收入上博楚簡《緇衣》。郭店本和上博本《緇衣》在內容上基本相同[1]🚉。
這兩種楚簡本《緇衣》的發現,給我們提供了探討《緇衣》原貌的線索。楚簡本《緇衣》發現的影響還不僅此而已👐🏼,《子思子》也因之受到了比以前更多的關注。關於《子思子》,《隋書·音樂志上》所引梁沈約之說:
案漢初典章滅絕👩👩👧👦,諸儒捃拾溝渠牆壁之間,得片簡遺文,與禮事相關者,即編次以爲禮😒㊙️,皆非聖人之言。《月令》取《呂氏春秋》,《中庸》、《表記》、《防(坊)記》🖐、《緇衣》,皆取《子思子》🎮,《樂記》取《公孫尼子》🙋🏽👨👦👦,《檀弓》殘雜,又非方幅典誥之書也。……
明言《禮記》的《中庸》、《表記》、《坊記》、《緇衣》四篇(本文略稱“《禮記》四篇”)取自《子思子》。楚簡本《緇衣》發現之後,許多學者根據沈約之言提出楚簡本《緇衣》是子思學派的文獻。譬如,李學勤先生認爲:
郭店簡這些儒書究竟屬於儒家的哪一支派呢?我以爲是子思一派,簡中《緇衣》等的六篇應歸於《漢書·藝文志》著錄的《子思子》。《緇衣》取自《子思子》,見於《隋書·音樂志》所引沈約的話🤾🏻。《意林》徵引《子思子》😹,兩條見於《緇衣》,足爲證明💐。……[2]
另外🤷🏻♂️,廖名春先生認爲:
《緇衣》確實出於《子思子》,與子思及其學派確實有很深的關係🤤。它是後來才被收入《禮記》的。楚簡《緇衣》較《禮記·緇衣》更接近故書原貌,從來源上看,一點也不值得奇怪。[3]
由此可見,李學勤👩💻、廖名春先生不僅贊同“《緇衣》取自《子思子》”之說,而且提出《緇衣》與子思及其學派很有深的關係。楚簡本《緇衣》發現之前,支持沈約說的學者有錢大昕[4]、黄以周[5]、簡朝亮[6]、梁啓超[7]🙎🏽、蔣伯潛[8]🪲、鐘肇鵬[9]、李學勤[10]等。武内義雄先生的代表性著作《易と中庸の研究》也是以這沈約之說爲出發點展開研究的[11]。
楚簡本《緇衣》發現後,支持沈約說的學者有姜廣輝[12]、劉建國[13]👩🏻⚖️、楊朝明[14]👨🎤、李啟謙[15]、淺野裕一[16]、李健勝[17]🤹🏿♀️、梁濤[18]🤵🏼、王鍔[19]等👬🏻,不勝枚舉🀄️。與此相反,楚簡本發現後仍不支持沈約說的學者有王力波[20]等,但並不多👱🏿♂️。
《禮記》四篇是否是取自《子思子》的文獻?楚簡本的發現是否加強了沈約說?這些問題,是兩種楚簡《緇衣》、《禮記》四篇🔇、《子思子》的文獻流傳與思想研究上非常重要的問題🔌。因此🖋,本文將參考上文所舉的楚簡本《緇衣》🫶🏿🕵🏿♂️,通過整理《子思子》的流傳來歷,來探討《子思子》與《禮記》四篇的關係🈲💇🏼。
第一節 漢代的《子思(子)》與子思作書說
本節調查漢代的《子思(子)》與子思作書說。先秦文獻中沒有《子思(子)》與子思作書說的記載。漢代的文獻中,子思作書說可見於《史記·孔子世家》:
伯魚生伋🍘,字子思,年六十二。嘗困於宋🗺🧖🏿♂️,子思作《中庸》。
《子思》之書名可見於《漢書·藝文志》:
《子思》二十三篇🚵🏿♀️。名伋,孔子孫,爲魯繆公師。
《經典釋文·禮記音義》所引鄭玄言:
以其記中和之爲用也。庸,用也。孔子之孫子思作之,以昭明聖祖之德也。
另外,《毛詩·周頌·維天之命》孔穎達疏所引鄭玄《詩譜》🟡:
子思論《詩》🧚🏽♀️,“於穆不已”。
“於穆不已”之句可見於《禮記·中庸》。需要注意的是,既然用作動詞的“論”,此文中的“子思”並不是書名,而是人名🙆🏼。
總結以上的例子🌴,對漢代的子思作書說與《子思(子)》可以導出如下兩點結論⬜️。
① 漢代廣泛認爲《中庸》是子思之作👧🏿。但是漢代的文獻中沒有找到《禮記》表記🏰🫷🏿、坊記、緇衣與子思有關係的證據👂🏽。
② 漢代的文獻中沒有引用《子思(子)》的文章👮🏽♀️。
由此可說🚪,如《漢志》所載的漢代的“《子思》”🕵🏼♀️🍕,未必包含《表記》🙎🏼♀️、《坊記》、《緇衣》👵。由此可以推論,雖然漢代廣泛認爲《中庸》是子思之作🪂🧍,但是當時沒人提到子思與《表記》🧔🏻♀️、《坊記》、《緇衣》的關係。下文調查從六朝到北宋的《子思(子)》與子思作書說。
第二節 從六朝到北宋的《子思(子)》與子思作書說
一👆🏿🥵、重見於《禮記》四篇的《子思(子)》與子思作書說
從六朝到北宋,正史目錄中的《子思子》,《隋書·經籍志》有:“《子思子》七卷”,《舊唐書·經籍志》有:“《子思子》八卷”,《新唐書·藝文志》有👨✈️➖:“《子思子》七卷”。
六朝時期的子思作書說🥒,《孔叢子·居衛》:
……遂圍子思。宋君聞之🦦,駕而救子思。子思既免,曰:“文王囚於牗里作《周易》,祖君屈於陳蔡作《春秋》,吾困於宋👮🏼♀️,可無作乎🧑✈️?”於是撰《中庸》之書四十九篇。
其內容與漢代所說的“子思作《中庸》”相同。如上所舉,《隋書·音樂志》所引沈約之言有:
案漢初典章滅絕,諸儒捃拾溝渠牆壁之間👼🏿,得片簡遺文,與禮事相關者,即編次以爲禮,皆非聖人之言🙎。《月令》取《呂氏春秋》,《中庸》、《表記》、《防(坊)記》、《緇衣》,皆取《子思子》,《樂記》取《公孫尼子》🎈,《檀弓》殘雜,又非方幅典誥之書也。……
由此可見,《禮記》四篇取自《子思子》的說法🔀,到了六朝後期才出現。“典章滅絕”指的是秦代的“焚書”。需要注意的是⟹🥮,沈約的說法是在秦焚書之後約700年才出現。
另一方面🦝,關於《緇衣》的作者,與沈約大致同時期的劉瓛說:“公孫尼子所作也”(《經典釋文·禮記音義·緇衣》所引)🍣。另外,唐初孔穎達《禮記正義·序》、《經典釋文·序》亦認爲《中庸》是子思之作、《緇衣》是公孫尼子之作💿。
從六朝到北宋時期的傳世文獻所引《子思(子)》中,與《禮記》四篇有關的文章如下:
(1)基於梁庾仲容《子鈔》編輯的唐馬總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:
君子不以所能者病人🧪,不以人之不能者愧人。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可見於《禮記·表記》:
子曰:“仁之難成久矣😎,惟君子能之。是故君子不以其所能 者病人👩🏻🌾,不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🦎。是故聖人之制行也🧕🏽,不制以己,使民有所勸勉愧恥🫲,以行其言。禮以節之,信以結之,容貌以文之,衣服以移之🏃🏻♂️➡️,朋友以極之,欲民之有壹也🤵🏼♂️。《小雅》曰:‘不愧于人,不畏于天👨🏿🏫。’……。”
(2)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:
小人溺於水,君子溺於口也👩🏻🎓。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可見於《禮記·緇衣》(詳後述)。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共有十條,其中上記二條與《禮記》四篇有關💂,其他的八條與《禮記》四篇無關。
(3)《文選》卷二十四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🔹:
《子思子》:“《詩》云:‘昔吾有先正,其言明且清🌘。國家以 寧,都邑以成。’”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可見於《禮記·緇衣》(詳後述)。
(4)《文選》卷五十一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:
《子思子》曰:“民以君爲心,君以民爲體。心正則體修,心肅則身敬也。”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可見於《禮記·緇衣》(詳後述)👮♂️。
(5)《後漢書·朱樂何列傳》“故率性而行7️⃣🌌,謂之道”的李賢注🌸:
率🫴🏿,循也。《子思》曰:“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,修道之謂教”也🍪。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可見於《禮記·中庸》:
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🐷,脩道之謂教🧛🏿👨🎓。
(6)對於《史記·高祖本紀》中“小人以鬼”的“鬼”字,《史記索隱》:
……然此語本出《子思子》⚄,見今《禮·表記》,作“薄”,……
雖然《史記索隱》說“見今《禮·表記》”,但《禮記·表記》沒有相同的文章🎧。筆者認爲🤲🏽,當是《禮記·禮運》“小人以薄”之誤🧑🏽🎤📠。
(7)對於《史記·平津侯主父列傳》“臣聞天下之通道五,所以行之者三”,《史記索隱》:
案:此語出《子思子》,今見《禮記·中庸》篇。
與此文類似表達可見於《禮記·中庸》👩🏿🏫:
天下之達道五🧦👣,所以行之者三,曰君臣也,父子也👨🦽,夫婦也😶,昆弟也,朋友之交也。五者🚴🏻,天下之達道也。知、仁👌🏻、勇三者,天下之達德也🌷,所以行之者一也。或生而知之👰🏽♂️,或學而知之🫑,或困而知之,及其知之一也。或安而行之,或利而行之,或勉強而行之🪩,及其成功一也🧴。
(6)與(7)是司馬貞《史記索隱》中的例子👨🏿🦳。從(6)與(7)的表達來看,司馬貞的看法與沈約相近,很可能司馬貞也認爲《禮記》四篇取自《子思子》👩🏻🦯➡️。
(8)《太平御覽》卷四百三引《子思子》:
《子思子》曰:“天下有道,則行有枝葉;天下無道,則言有枝葉。”
與此文類似表達可見於《禮記·表記》👩🏽🚀:
子曰:“君子不以辭盡人,故天下有道,則行有枝葉;天下無道,則辭有枝葉🏷。是故君子於有喪者之側👮🏼♂️🎊,不能賻焉🌅,則不問其所費;於有病者之側,不能饋焉,則不問其所欲;有客不能館,則不問其所舍。故君子之接如水,小人之接如醴。君子淡以成,小人甘以壞👸🏻。《小雅》曰:‘盜言孔甘,亂是用餤⚒🧟♀️。’”
綜上所述,可以導出如下三點♾。
① 從隋到北宋的《子思子》👩🦱🦸♂️,除《舊唐書·經籍志》作“八卷”之外🙎♂️,《隋書·經籍志》、《新唐書·藝文志》🚴、馬總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都是“七卷”,這些著錄與《漢志》的“《子思》二十三篇”比起來,它們在書名與卷數有一定的一致性👨👦👦,但與《漢志》所錄却不盡相同。《舊唐書·經籍志》的八卷本,或許是包括序文的卷數。
② 從六朝到北宋的傳世文獻中所引《子思(子)》,類似的文章亦可見於《禮記》的《中庸》👩🏻💻、《表記》、《緇衣》篇🧓🏼。這看似與沈約所述“《中庸》🍌、《表記》💆♂️、《防(坊)記》、《緇衣》,皆取《子思子》”大體一致。雖然這一時期文獻引用《子思(子)》沒有與《坊記》文句相似的例子😎,但是從上文所舉的例子來看🧔🏽,《坊記》也可以說是《子思子》的一部分[21]。
③ 對於《緇衣》的作者🧎🏻♀️➡️,與沈約大致同時期的劉瓛說“公孫尼子所作也”。此說亦可見於唐初極有權威的《禮記正義·序》與《經典釋文·序》👩🏿🎨。說明從六朝末期到唐初時期,《禮記》四篇取自《子思子》之說尚未被人廣泛認識。
二🌬、不見於《禮記》四篇的《子思(子)》
下文列舉從六朝到北宋時期不見於《禮記》四篇的《子思(子)》。
(9)《太平御覽》卷三百六十三所引王肅《聖證論》:
《聖證論》曰🧑🏽:“學者不知孟軻字。按《子思書》及《孔叢子》有孟子居,即是軻也。軻少居坎軻👉,故名軻,字子居也。
王應麟《困學紀聞》卷八《孟子》🚤:“孟子字未聞🦉。……”的原注引此文:
《聖證論》云❕👩🏽🚀:“《子思書》🧜🏼♀️、《孔叢子》有孟子居💁♀️,即是軻也。《傅子》云孟子輿。”
有意思的是,王肅《聖證論》所引用的《子思書》有“孟子居”之名。如果“孟子居”指是孟軻的話,《聖證論》所引《子思書》應該是孟子之後的作品。順便指出🗿,“孟子居”之名不見於現存的《禮記》四篇。
(10)《通典》第九十一:
按魏尚書郎武竺有同母異父昆弟之喪,以訪王肅。肅據《子思書》曰🥗:“言氏之子,達於禮乎。繼父同居服周🌠,則子宜大功也。”
類似內容可見於《儀禮·喪服》:
繼父同居者 傳曰:何以期也。傳曰🥡:夫死👩🏻🎓,妻,子幼,子無大功之親,與之適人💁。而所適者,亦無大功之親,所適者,以其貨財爲之築宮廟,歲時使之祀焉。妻不敢與焉。若是則繼父之道也。同居則服齊衰期,異居則服齊衰三月。必嘗同居,然後爲異居😪。未嘗同居,則不爲異居。
(11)虞世南撰《北堂書鈔》卷一百六“情樂而歌”條☄️:
《子思》云🤛🏼:“情哀而歌,歌弗信矣。其絃則是,其聲則非也。”
類似的文章可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:
同是聲而取信焉異,有諸情也。故心哀而歌不樂,心樂而哭不哀。夫子曰:“絃則是也,其聲非也。”
《淮南子·繆稱》不爲子思子之言,而爲孔子之言👮🏽♂️。
(12)《藝文類聚》卷六十九所引《子思子》🙆🏽♀️:
《子思》曰🏄🏼♂️👂🏽:“舜不降席而天下治,桀紂不降席而天下亂也。”
《太平御覽》卷七百九引《子思子》:
《子思子》曰♣︎:“舜不降席而天下治🛤,桀紂不降席而天下亂。”
但是,與此文類似表達可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💝:
故舜不降席而天下治🥯,桀不下陛而天下亂, 蓋情甚乎叫呼也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八十一所引《淮南子》:
又(《淮南子》)曰🪣:“舜不降席而天下治。”
《孔子家語·王言》📓:
孔子曰:“昔者帝舜左禹而右臯陶🙇🏼,不下席而天下治🧴。”
《藝文類聚》卷六十九🧭:
孔子曰🧎🏻:“昔者帝舜左禹右臯繇,不下席而天下治🏷。”
《北堂書鈔》卷十五:
不降席而天下治。
《北堂書鈔》孔廣陶注指出“《子思子》○今案,《御覽》八十一引《淮南子》亦有此文。”但需要注意的是,孔廣陶是清代後期的人物。
(13)《後漢書·袁紹劉表列傳》李賢注:
《慎子》曰:“兔走於街,百人追之🧔🏼,貪人具存😩,人莫之非 者,以兔爲未定分也。積兔滿巿,過不能顧,非不欲兔也,分定之後,雖鄙不爭🐇👵。”《子思子》👩👧、《商君書》並載,其詞略同。
與此文類似表達可見於《呂氏春秋·慎勢》👩👩👧👦:
慎子曰:“今一兔走,百人逐之。非一兔足爲百人分也,由未定🙇🏼♂️。由未定,堯且屈力,而況衆人乎🙂↕️。積兔滿市,行者不顧。非不欲兔也💯,分已定矣👗。分已定,人雖鄙不爭。故治天下及國,在乎定分而已矣。”
《呂氏春秋·慎勢》將此文爲慎子之言。另外,《意林》所引《慎子》十二卷:
一兔走🛕,百人追之。積兔於市,過而不顧。非不欲兔,分定不可爭也⬆️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九百七:
《慎子》曰:“一兔走街,百人追之⏮。積兔於市,過而不視👩🏽🎨。非不欲得,分定不爭也🦥。”
由此可知,《意林》與《太平御覽》引用《慎子》。另外,如《後漢書》李賢注所指出🤟🏼,幾乎相同的文章可見於《商君書·定分》:
一兔走,百人逐之🤹🏻,非以兔也👨👦。夫賣者滿市而盜不敢取,由名分已定也。故名分未定📵,堯舜禹湯且皆如焉而逐之👸🏽;名分已定,貧盜不取🦮🫰。
此文亦見於《群書治要》所引《商君子·定分》。另外♎️,類似的文章可見於《說苑·建本》:
楚恭王多寵子🫥,而世子之位不定。屈建曰:“楚必多亂。夫一兔走於街👮🏿,萬人追之,一人得之🛬,萬人不復走。分未定💂🏿♂️,則一兔走,使萬人擾;分已定,則雖貪夫知止。今楚多寵子,而嫡位無主,亂自是生矣🈶。……”
《三國志·袁紹傳》裴松之注引《九州春秋》🍁:
《九州春秋》載授諫辭曰🏌🏿♂️:“世稱一兔走衢,萬人逐之,一人獲之,貪者悉止,分定故也。且年均以賢,德均則卜🕢,古之制也🎇🕶。願上惟先代成敗之戒💂🏿♂️,下思逐兔分定之義。”
《金樓子·立言下》:
一兔走街🚶➡️,萬夫爭之,由未定也。積兔滿市,過者不顧🦸🏻,非不欲兔,分已定矣,雖鄙人不爭。故治國存乎定分而已。
《尹文子·大道上》👩🏽🔬:
彭蒙曰:“雉兔在野,衆人逐之,分未定也🦉;雞豕滿市,莫有志者,分定故也。物奢則仁智相屈🥝,分定則貪鄙不爭。”
(14)《初學記·帝王部》卷九所引《子思子》😟:
《子思子》曰:“東戶季子之時,道上鴈行而不拾遺🦍,耕耨餘糧宿諸畝首🙍🏻♀️🦹🏿。”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👩🏼🔧🎣,《淮南子·繆稱》:
昔東戶季子之世,道路不拾遺⚗️,耒耜餘糧宿諸畮首🧋,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宜也。
南宋初期的羅泌《路史·東戶氏》:
東戶氏之熙載也,紹荒屯遺美好,垂精拱默,而九寰以承流🧑🏻🌾。當是之時,禽獸成群,竹木遂長☄️,道上顏行而不拾遺🧮,耕者餘餼🎿,宿之隴首。其歌樂而無謠👩❤️💋👩🍠,其哭哀而不聲👨🏿🎤,皆至德之世也。
(15)馬總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👻:
慈父能食子🏃🏻➡️,不能使知味👩🏻🦱;聖人能悅人,不能使人必悅。
此文在古典文獻中沒有類似的表達👨🔧。
(16)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:
國有道𓀌,以義率身;無道,以身率義👨👩👧,荀息是也🏆✧。
與此文比較類似的表達可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🧝🏿:
生所假也🪼,死所歸也🧑🏽🚀🧶,故弘演直仁而立死,王子閭張掖而受刃👩🏻🚀,不以所託害所歸也。故世治則以義衛身,世亂則以身衛義。死之日,行之終也,故君子慎一用之。
《文子·符言》:
老子曰🏄🏼♂️📡:“生所假也👩🔬,死所歸也🕣。故世治即以義衛身,世亂即以身衛義。死之日👩🏼🦰,行之終也。故君子慎一,用之而已矣。……👩🏼🍳。”
《文子·符言》以此文爲老子之言☂️。
(17)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:
言而信♘,信在言前;令而化,化在令外🐯。聖人在上,而遷其化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四百三十🧝🏼♂️:
《子思》曰🫏:“同言而信,信在言前,同令而化,化在令外🛢。聖人在上🍃,民遷如化。”
與此文類似的文章可見於《後漢書·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》🧑🎓:
語曰:“同言而信,則信在言前,同令而行𓀝👨🏼🦱,則誠在令外🙍🏼♂️。”
《後漢書》李賢注:
真僞之迹既殊🥐,人之信否亦異🛞🖖🏻。同言而信🙎🏿♀️🙇🏻,謂體仁與利仁,二人同出言,而人信服其真者,不信其僞者,則知信不由言,故言信在言前也🛣。同令而行,意亦同也。此皆《子思子》累德篇之言,故稱“語曰”。
《後漢書》李賢注指出當時的《子思子》含有“累德篇”。類似表達亦見於《徐幹中論·貴驗》✣:
子思曰⭕️:“同言而信,信在言前也;同令而化💶👮,化在令外也。”以此文爲子思之言(不是引用書名)🧔🏻♀️。但是類似表達亦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🧓🏽⛷:
同言而民信,信在言前也;同令而民化🤸🏽♂️,誠在令外也。聖人在上,民遷而化🧑🏻🦽,情以先之也。
《文子·精誠》以此文爲老子之言🧔🏻♀️:
老子曰:“心之精者,可以神化🚆,而不可說道。聖人不降席而匡天下,情甚於呼🧺。故同言而信⛑,信在言前也🥴;同令而行🍑🕵🏼,誠在令外也😽。聖人在上🚷,民化如神𓀄,情以先之。……”
《舊唐書》《魏徵列傳》與《魏元忠列傳》各有一條:
《文子》曰:“同言而信👰🏿♀️,信在言前;同令而行✸🙏🏿,誠在令外。”
《新唐書·魏徵列傳》🎙:
傳曰:“……🍌。”又曰:“同言而信🫑,信在言前;同令而行🏇🏽,誠在令外。”
另外,《太平御覽》卷三百九十人事部引《說苑》:
《說苑》曰:“梁君出獵,見白鴈群。梁君下車,彀弓欲射 之。道有行者觀,勸梁君止。鴈群駭,梁君怒,欲殺行者👩🦰。其御公孫龍下車對曰7️⃣🧔:‘昔者齊景公之時,天旱三年,卜之曰🏊🏼♂️:必以人祠,乃雨。景公曰:吾昔所以求雨者,爲吾民也。今以人祠乃雨,寡人將自當之。言未卒,天大雨方千里。今主君以白鴈故而欲殺之🎁,無異於狼虎🧑🍳。梁君援其首與上車,歸入郭門🪃,呼萬歳曰:‘樂哉今日獵也。獨得善言。’”《子思子》曰:“同言而信🎙,信在言前。”
此“子思子”的說話內容不合於此文。另外🚭,“梁君出獵”的故事可見於《藝文類聚》卷六十六、卷一百🪲、《困學紀聞·諸子》所引《莊子》(通行本《莊子》中不見此文)、《新序·雑事》♢,但其中沒有“子思子”的說話。筆者認爲,這《太平御覽》卷三百九十中的“子思子”的說話📦,應該與“梁君出獵”分開,換行而看作《子思子》的引用文🍝🌿。
(18)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:
終年爲車,無一尺之軫,則不可馳🤺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七百七十三所引《子思子》🧛🏽:
《子思子》曰:“終年爲車👩🏻🦽➡️,無一尺之軨,則不可以馳🤲🏽。”
類似的表達可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:
故終年爲車,無三寸之鎋🏃➡️,不可以驅馳。
(19)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:
百心不可得一人👩🏿🏫,一心可得百人✊🏼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三百七十六🤘🏿:
《子思子》曰:“百心不可得一人🪫,一心可得百人。”
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🌗:
故兩心不可以得一人,一心可以得百人。男子樹蘭,美而不芳,繼子得食👨🏿🦲,肥而不澤,情不相與往來也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九八三所引《淮南子》💾:
《淮南子》曰:“兩心不可以得一人,一心可以得百人♕。男子樹蘭🏋🏿,美而不芳🥗,繼子得食,肥而不澤,精不相與往來也🔼。”
(20)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👨🏽🔬:
君🗾,本也;臣,枝葉也。本美則葉茂🫵🏻,本枯則葉凋。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亦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⚙️:
君,根本也;臣,枝葉也👩🏿🦰。根本不美,枝葉茂者🛋,未之聞也⤵️👮🏻。有道之世,以人與國;無道之世,以國與人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六百二十所引《淮南子》💆🏼♂️:
《淮南子》曰:“君🚱,根本也🔯;臣🙋🏿♀️,枝葉也。根本不善,枝葉茂者🤷🏿♀️👩🏻🦱,未聞也⏳。有道之世🐢,以人與國🤱🏿;無道之世,以國與人🫒。”
《文子·微明》以此文爲老子之言:
老子曰:“……故君根本也,臣枝葉也。根本不美而枝葉茂 者📚,未之有也。”
(21)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:
繁於樂者重於憂🎤💖,厚於義者薄於行🤰🪆。見長不能屈其色,見貴不能盡其辭🤲🧑🏽🎨。雖有風雨,吾不入其門也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五百六十五引《子思子》:
《子思子》曰:“繁於樂者重於憂🧑🎓,厚於味者薄於行。君子同則有樂☸️🐔,異則有禮⛹️。”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孔子家語·好生》🪼:
孔子謂子路曰:“見長者而不盡其辭,雖有風雨,吾不能入 其門矣🐢。故君子以其所能敬人🛍👷🏻,小人反是🥃。”
黄以周輯本《子思子》七卷自注指出:“舊本誤與上連節,今正之🧜♀️🧜🏻♂️。《御覽》五百六十五引上二句”😎。還有,《孔子家語·好生》以此文爲孔子的發言。
(22)《意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🌧:
君子以心導耳目↗️,小人以耳目導心🚶🏻➡️。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說苑·談叢》:
聖人以心導耳目,小人以耳目導心。
《孔子家語·好生》以此文爲孔子對子路的發言:
孔子謂子路曰:“君子以心導耳目🚌💇🏽♀️,立義以爲勇;小人以耳 目導心,不愻以爲勇🍌。故曰退之而不怨,先之斯不從已。”
(23)《太平御覽》卷三百八十六引《子思子》💅🏼🤷♂️:
《子思子》曰:“中行穆伯手捕虎。”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:
中行繆伯手搏虎,而不能生也👨🏻💼,蓋力優而克不能及也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八百九十一所引《淮南子》:
《淮南子》曰🚵🏻♂️:“中行繆伯手摶虎,而不能生也。”
(24)《太平御覽》卷四百三引《子思子》👨⚕️:
又(《子思子》)曰:“祝牧謂其妻曰:天下有道🙆♀️,我韍子珮;天下無道,我負子戴。”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太平御覽》卷六百九十一🧑🏿🦱:
《莊子》曰:“祝牧謂其妻曰:天下有道,我韍子佩;天下無道,我負子戴🧕🏽。”
同樣《太平御覽》中,一個引自《子思子》🙆🏿♂️,另一個引自《莊子》🐻。此文,今本《莊子》中不見。黄以周輯解《子思子》七卷指出該句:“《困學紀聞》十以爲《莊子》逸文🙇🏽♀️。”如黃以周亦指出,《困學紀聞》翁元圻注指出🔙:“今本《御覽》誤入《子思子》之下”♔。所以《太平御覽》所引《子思子》,可疑。
(25)《太平御覧》卷第四百三引《子思子》:
又(《子思子》)曰🎱:“原憲處魯⚈,居環堵之室↗️,上漏下濕,匡坐而絃歌。子貢乘大馬,中紺而表素👷🏼♂️,軒車不容巷🎵,往見原憲🎵。原憲正冠,蹤履杖藜,應門。子貢曰:‘嘻🤵🏿♀️👨🏿🔬,先生何病也。’原憲應之曰:‘憲聞,無財之謂貧,學道而不能行之之謂病。今憲貧也🦟,非病也📘。’子貢逡廵而有愧色。”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莊子·讓王》👩🏻🔧:
原憲居魯,環堵之室,茨以生草;蓬戶不完💈,桑以爲樞;而甕牖二室,褐以爲塞;上漏下溼👧🏻,匡坐而弦。子貢乘大馬,中紺而表素👩🚀,軒車不容巷,往見原憲。原憲華冠縰履𓀓,杖藜而應門。子貢曰🧔🏻:“嘻😐,先生何病🧚🏽♀️。”原憲應之曰🌏:“憲聞之,无財謂之貧,學而不能行謂之病🧑🏽⚕️。今憲貧也,非病也。”子貢逡巡而有愧色🦸🏽♂️。原憲笑曰:“夫希世而行,比周而友🧰,學以爲人,教以爲己👵,仁義之慝🙍🏿,輿馬之飾,憲不忍爲也。”
《太平御覧》卷第三百九十三引《莊子》:
《莊子》曰:原憲處魯🦸🏻,居環堵之室,匡坐而弦歌🧑🧑🧒🧒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第四百八十五引《莊子》4️⃣:
《莊子》曰:原憲處魯,居環堵之室,蓬户不完,乘木爲樞而甕牖,上漏下濕,匡坐而弦歌🧑🦱🫶🏽。子貢乘大馬🪒,中紺而表素🧨,軒車不容巷,往見原憲。原憲杖藜而應門。子貢曰🧑🏼🦳💇🏿♀️:“先生何病也。”原憲應之曰:“憲聞,無財之謂貧,學道不能行之謂病。今憲貧也👨🏿🦰,非病也。”子貢逡廵而退有愧色。
《韓詩外傳》卷一:
原憲居魯🙆🏼♂️,環堵之室⚗️,茨以蒿萊🦸🏼,蓬戶甕牖👓,桷桑而爲樞,上漏下濕,匡坐而絃歌。子貢乘肥馬,衣輕裘,中紺而表素,軒不容巷🧘🏻♀️,而往見之🏊🏽♂️。原憲楮冠黎杖而應門。正冠則纓絕,振襟則肘見👩🏽🔬,納履則踵決。子貢曰☪️:“嘻🧑🏻🦽➡️,先生何病也🙎。”原憲仰而應之曰:“憲聞之🩰🚵🏽♀️,無財之謂貧,學而不能行之謂病🧖♂️。憲貧也,非病也。若夫希世而行,比周而友🏣,學以爲人💈,教以爲己;仁義之匿,車馬之飾🏔,衣裘之麗,憲不忍爲之也👬🏼。”子貢逡巡,面有慙色⏰,不辭而去🙍🏼♂️。原憲乃徐歩曳杖,歌《商頌》而反🦸🏿♂️,聲淪於天地💿🐝,如出金石。天子不得而臣也,諸侯不得而友也。故養身者忘家,養志者忘身⏱。身且不愛,孰能忝之?《詩》曰🍐:“我心匪石,不可轉也;我心匪席,不可卷也。”
《新序·節士》⚃:
原憲居魯,環堵之室,茨以生蒿,蓬户甕牖,揉桑以爲樞🧏🏽♂️,上漏下溼🃏,匡坐而絃歌。子贛聞之⚠️,乘肥馬♍️,衣輕裘,中紺而表素,軒車不容巷🦫,往見原憲😮💨。原憲冠桑葉冠,杖藜杖,而應門,正冠則纓絕,衽襟則肘見🏇🏼,納屨則踵決。子贛曰:“嘻,先生何病也。”原憲仰而應之曰🤽🏼♂️:“憲聞之,無財之謂貧,學而不能行之謂病🔭,憲貧也,非病也🏂🏻。若夫希世而行,比周而交🏰,學以爲人,教以爲己,仁義之慝,輿馬之飾,憲不忍爲也。”子贛逡巡,面有愧色不辭而去。原憲曳杖拖屨,行歌《商頌》而反,聲滿天地🥁,如出金石🤦♂️⬛️。天子不得而臣也,諸侯不得而友也😂。故養志者忘身𓀙,身且不愛,孰能累之。《詩》曰:“我心匪石,不可轉也;我心匪席🧑🏿🎤,不可卷也。”此之謂也⛎。
(26)《太平御覽》卷六百二十引《子思》✳️:
《子思》曰🔲:“人主自臧,則衆謀不進。事是而臧之🏊🏿♂️👩🏿🎓,猶却衆謀🦓,況知非以長乎。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悅人之讃巳,闇莫甚焉👨👦👦;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諛求容🪸🙅🏿,謟莫甚焉。君闇臣謟👳🏽♂️,以居百姓之上🪪,民弗與也。若此不巳,國無類矣。”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孔叢子·抗志》⤵️:
子思曰:“人主自臧,則衆謀不進🏃。事是而臧之,猶却衆謀,況和非以長乎?夫不察事之是非🧑🏼💻,而悅人之讃己,闇莫甚焉👐🏻;不度理之所在🏵,而阿諛求容,諂莫甚焉🧑🏻🤝🧑🏻。君闇臣諂,以居百姓之上,民弗與也🤸🏻♀️。若此不已,國無類矣⌛️。”
《資治通鑑》卷一安王二十五年:
子思曰:“人主自臧,則衆謀不進。事是而臧之,猶卻衆謀,況和非以長惡乎。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悅人讃己👩🦼➡️♒️,闇莫甚焉;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諛求容🤶🏽,諂莫甚焉。君闇臣諂👗,以居百姓之上,民不與也3️⃣。若此不已,國無類矣⛹🏿。”
《孔叢子·抗志》與《資治通鑑》引用的“子思”不是書名,而是人名。
(27)《太平御覽》卷八百十五引《子思子》🦵:
《子思子》曰🔙:“管仲饋錦也🐂,雖惡而登朝;子産練紫也,雖美而不尊🧛🏻♀️。”
《太平御覽》注有:“孔子家語”,但《孔子家語》不見此文👩🏼🎨。恐如黃以周輯《子思子》七卷已指出,《太平御覽》注誤。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👐🏻:
故筦子文錦也,雖醜登廟🧑🏼💻🫣;子産練染也,美而不尊🕴🏻👱。
《太平御覽》卷八百十五:
《淮南子》曰:“管仲文錦也👋🏽,雖醜登廟,子産練帛也,美而不尊。”
《太平御覽》所引的《子思子》與《淮南子》🚇,互相鄰接的文章🐾。
(28)《太平御覽》卷九百十二👨🏫:
《子思子》曰♔:“謂狐爲狸者👱🏻♂️,非直不知貍也👨🏻🦱,忽得狐,復失貍者也🏅。”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:
今謂狐狸👊🏽,則必不知狐,又不知狸🙅🏼。非未嘗見狐者💘,必未嘗見狸也。狐、狸非異,同類也,而謂狐狸🚳,則不知狐、狸🈹。是故謂不肖者賢🏊♀️,則必不知賢,謂賢者不肖🤹🏻,則必不知不肖者矣。
通過調查六朝到北宋時期古典文獻中引用《子思(子)》(《禮記》四篇無關的),可以指出如下✸:
① (24)的引用《子思子》🎒,很可能是錯誤。
② 從(9)到(28)的19個例子中🤭,只有(15)的類似表達不見於古典文獻🏌🏼。但是大部分例子的類似表達可見於古典文獻《淮南子·繆稱》、《文子》、《孔子家語》等。
③ 類似表現頻率超群的是《淮南子·繆稱》(共有10例)🚏。類似表達頻率,《文子》次於《淮南子·繆稱》。衆所周知🦹♀️,今本《文子》是多取《淮南子》而成的文獻[22]3️⃣。從而類似表達多見於《文子》🥿,是必然的結果🍵。
④ 王肅所舉《子思書》((9)🤜🏿、(10))的內容不見於《禮記》四篇、《淮南子·繆稱》🏄🏽、《文子》👨🏿⚕️、《孔子家語·好生》等,書名也與《子思子》、《子思》有所不同❕🚂。這很可能表示🟠,王肅所舉《子思書》區別於六朝後期之後出現的《子思(子)》💂🏻。
下文總結從六朝到北宋時期的《子思(子)》。結論而言,從六朝後期到北宋時期存在的《子思子》七卷(或八卷),當是六朝後期編輯《禮記》四篇🍘、《淮南子·繆稱》等而成的(以下😒⚽️,本文稱謂“七卷本《子思子》”)🤌🏻。
《漢書·藝文志》中有“《子思》二十三篇”,但是《漢志》的著錄與後代的《隋書·經籍志》、《新唐書·藝文志》、馬總《意林》中的“《子思子》七卷”,《舊唐書·經籍志》中的“《子思子》八卷”比起來💅,書名🦊、卷數大有不同。從這一點上也不能確定把後代的七卷本《子思子》看做《漢志》所錄的《子思》二十三篇🖕🏽。
另外🚴♂️,六朝後期以後的《子思子》之內容🧙🏼♀️,亦重見於《禮記》四篇、《淮南子·繆稱》、《文子》、《孔子家語》等👨🏻。但漢代只有“子思作《中庸》”說,魏晉時期的王肅所舉《子思書》的內容不見於《禮記》四篇👏🏿、《淮南子·繆稱》🧝🏼♀️、《文子》👩🏽🔧、《孔子家語》等。由此可知,漢代的《子思》二十三篇與六朝後期以後的《子思子》並不相同,在成書過程和流傳中有斷絕。
《漢志》中有“《子思》二十三篇”,從先秦到漢代的文獻不引用此書♋️。但是六朝後期以後,引用《子思(子)》的例子急劇增多。這表示🦽,七卷本《子思子》當編輯於六朝後期。
關於《緇衣》的作者,與沈約大致同時期的劉瓛說:“公孫尼子所作也”。《禮記正義·序》🤵🏻♂️、《經典釋文·序》亦與此說相同🐗。這表明,六朝後期編輯的七卷本《子思子》🧗🏻,從六朝後期到唐初尚未被人廣泛認識。
譬如(17)的文章,從漢代到六朝時期文獻中的發話者很是模糊。《淮南子·繆稱》是敘述文,三國魏《徐幹中論》爲“子思曰”🪵,六朝宋代成書的《後漢書》爲“語曰”,《文子》爲“老子曰”,但是到了唐代之後,馬總《意林》、《後漢書》李賢注🔕、《太平御覽》皆引自《子思子》。筆者認爲♥️,這表示七卷本《子思子》編輯於六朝後期(筆者懷疑🧑🏼,因爲《徐幹中論》爲“子思曰”,所以後來七卷本《子思子》的作者把此文編入《子思子》中)🦛。
第三節 南宋以後的《子思(子)》
本節探討南宋以後的《子思(子)》🐴。最後本節得到的結論是,南宋以後的《子思(子)》與之前的七卷本《子思子》在文本流傳上有斷絕的可能性高。
南宋以後的正史書籍目錄🔽,《宋史·藝文志》中有“《子思子》七卷”💃。正史以外,晁公武《郡齋讀書志·子類總論·儒家類》中有“《子思子》七卷”,如下指出:
《子思子》七卷⚆,右魯孔伋子思撰🙎🏻♀️。載孟軻問:“牧民之道何先?”子思曰👨🦽:“先利之。”孟軻曰:“君子之教民者,亦仁義而已🤚🏽,何必曰利🐛👨🏽🔬?”子思曰🤽🏽♂️:“仁義者,固所以利之也🏫。上不仁🧑🏽🍼,則下不得其所👰🏿♂️;上不義,則樂爲詐🧘🏿♂️,此爲不利大矣。故《易》曰🎼🧍🏻♀️:‘利者,義之和也🥥。’又曰:‘利用安身🩱,以崇德也。’此皆利之大者也。”溫公采之💙🦽,著於《通鑑》。夫利者有二,有一己之私利🥓,有衆人之公利👮🏻♀️。子思所取👇🏽,公利也。其所援《易》之言是也♈️。孟子所鄙🧶,私利也。亦《易》所謂“小人不見利不勸”之利也🦀。言雖相反而意則同🤷🏻♂️,不當以優劣論🦢。
如《郡齋讀書志》所記,幾乎相同的文章可見於《資治通鑑》。另外,亦見於《孔叢子·雜訓》👂🏿。馬端臨《文獻通考》中也有《子思子》七卷,直接引用《郡齋讀書志》的文章🧳。宋濂《諸子辯》提及《子思子》七卷,提出如下🟠:
《子思子》七卷,……然亦後人綴緝而成🌬,非子思之所自著也。中載:“孟軻問🍽:‘牧民之道何先🏊🏻♂️?’子思子曰:‘先利之🔦。’軻曰:‘君子之告民者🪳,亦仁義而已,何必曰利?’子思子曰:‘仁義者,固所以利之也🚵🏽♀️。上不仁則不得其所,上不義則樂爲詐👂🏼。此爲不利大矣4️⃣。’他日,孟軻告魏侯罃以仁義。”蓋深得子思子之本旨🚴🏻♂️。或者不察,乃遽謂其言若相反者❇️,何耶?
由此可知,宋濂將《子思子》七卷看作“後人綴緝而成,非子思之所自著”的文獻[23]🌟。此後,明代焦竑《國史經籍史·子類·儒家》中有“《子思子》七卷”,陳第《世善堂藏書目録·諸子百家類》中有“《子思子》七卷”🛹。
程元敏《〈禮記·中庸、坊記、緇衣〉非出于〈子思子〉考》提出:“李昉《太平御覽》多引,殆亦庾《鈔》以下所見之七卷本。厥後,此編亡逸🧑🦰,僞七卷本乃作”,將晁公武《郡齋讀書志》中的“《子思子》七卷”看作“僞七卷本”[24]👈🏽,指出如下:
謹案:此決是僞書。知者🚒,孟子不及親炙於子思🐪,而此書竟載思孟問答🦹🏿♂️,又公然襲竄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載主客義利之辨🔘😨,子思安得爲此🪝?“孟軻問至大者也”九十三字👩🏻🍳,亦見僞《孔叢子·雜訓篇》,則此書抄襲《孔叢》。《孔叢子·居衛篇》另亦載思孟問答,都是僞者鑿空杜撰。夫《史記·孟子荀卿列傳》✒️:“孟軻……受業子思之門人👩🏿🚀。”《索隱》:“今言門人者,乃受業於子思之弟子也。”自劉向《列女傳》👆🏼、班固《漢·志》、趙岐《孟子題辭》𓀂、高誘《淮南子注》⇾👷🏽♂️、應劭《風俗通》皆謂孟軻親受業於子思✌🏻𓀖,隋王劭因謂“人”字衍(《索隱》引)👩👧,則定孟軻親受業孔伋之門🤱🏽。清梁玉繩《史記志疑》力辨其非,以年世稽之,孟子不得登子思之門🐐,執卷受業。錢賓四先生訂《孟子年譜》(見其《孟子研究》)亦證孟子不及親師事子思,又撰《子思生卒攷》(在其《先秦諸子繫年》頁172),此並參酌。
……宋曰:“《子思子》七卷,亦後人綴緝而成,……何耶。”比晁《志》引多“告魏侯罃”二句,的是實據原典,而僞《孔叢子》無此二句,是此本抄襲《孔叢子》而另又臆增十一字是也▪️。
筆者亦贊同🫰🏼,《太平御覽》之前所存在的“七卷本《子思子》”與《太平御覽》之後的“僞七卷本”之間在文本上有斷絕🧔🏻。雖然本文的結論與程元敏先生相同,但不採用他所舉的根據。
如程元敏先生指出🧜🏻♀️,確實晁公武《郡齋讀書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中的子思與孟軻的問答,史實上是不可能的🧑🦼。但是筆者認爲,不能因之將《子思子》七卷區分爲“七卷本”與“僞七卷本”。因爲《郡齋讀書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的內容,僅僅表示此書不是子思的自著👴🏽。若如筆者所認爲🧑🏽✈️,七卷本《子思子》爲六朝後期編緝而成,則史實上的矛盾也並不是不可思議🗃。另外,程元敏先生根據《郡齋讀書志》所引《子思子》七卷的內容抄襲《孔叢子》,提出《讀書志》所錄爲“僞七卷本”🍪,以與此前的七卷本分別開來◀️🙂↕️。但是需要注意的是✭,(26)的類似表達亦可見於《孔叢子·抗志》🪽。
另外🙋🏼♂️,還有汪晫(1162-1227)編《子思子全書》一卷。王應麟(1223-1296)《漢書藝文志考證》自注云:“今有一卷💇♀️,乃取諸《孔叢子》⛹🏼♂️,非本書也🦸🏼♂️。”確如黃以周所指出☕️:“淵博如王伯厚已不得見,所見者汪晫輯本”🕊,南宋初期已經難得七卷本《子思子》🩸,恐王應麟即見汪晫編本[25]。汪晫輯《子思子全書》,如王應麟所指出,多取自《孔叢子》的文章,而且多不見於六朝末期到北宋時期的文獻所引七卷本《子思子》🎒。所以,王應麟所說“非本書也”🏄🏿👾,甚是💚。
第四節 傳世文獻所引《子思子》與楚簡本《緇衣》的比較
一
本節通過楚簡本《緇衣》與傳世文獻所引《子思子》、《禮記·緇衣》等🐩,探討楚簡本《緇衣》發現對沈約之說(“《中庸》、《表記》、《防記》🦿、《緇衣》,皆取《子思子》”)的作用🫄🏼。馬總《意林》引《子思子》七卷:
小人溺於水,君子溺於口也🧖🏽。
與此文類似的表達,可見於《禮記·緇衣》如下:
子曰🧑🏿✈️:“小人溺於水,君子溺於口🛡,大人溺於民,皆在其所褻也🐻。夫水近於人而溺人🧜♀️,德易狎而難親也,易以溺人。口費而煩☝🏽,易出難悔🦹🏼♀️,易以溺人。夫民閉於人而有鄙心,可敬不可慢👩🏿🏫,易以溺人。故君子不可以不慎也🖨。《太甲》曰:‘毋越厥命以自覆也。若虞機張👳♀️,往省括于厥度則釋⛑。’《兌命》曰㊙️:‘惟口起羞🎥,惟甲冑起兵𓀆,惟衣裳在笥,惟干戈省厥躬🍴。’《太甲》曰:‘天作孽,可違也。自作孽😢,不可以逭🏂🏽。’《尹吉》曰👀:‘惟尹躬天見于西邑夏,自周有終,相亦惟終。’”
但是此章全體不見於郭店本、上博本。這表示💂🏿♀️,《緇衣》的原本沒有此章,此章是後世附加的[26]。所以♢,七卷本《子思子》與《禮記·緇衣》相同🤾🏿♂️,無疑是包括戰國時代後所附加的文章文本。
二
如上文所舉,《文選》卷二十四《答何劭二首》的李善注:
《子思子》😉💓,《詩》云:“昔吾有先正,其言明且清。國家以 寧,都邑以成。”
《文選》卷五十一卷四《子講德論》的李善注有👩🦯➡️🤷🏼:
《子思子》曰🧥:“民以君爲心,君以民爲體。心正則體修🤞🏽,心肅則身敬也。”
這兩條《文選》李善注👨🏻🦲,類似表達皆可見於《禮記·緇衣》的同章👎🏻。如下列舉《禮記·緇衣》💯🧑🏻💼、郭店本與上博本。
《禮記·緇衣》:
子曰:“民以君爲心🍻,君以民爲體。心莊則體舒👩🏻🏭,心肅則容敬。心好之,身必安之💞✥;君好之🫲🏿,民必欲之🔢。心以體全🏂🏻,亦以體傷;君以民存🧜🏼,亦以民亡🦊。《詩》云🏊🏽♀️:‘昔吾有先正👭,其言明且清。國家以寧,都邑以成,庶民以生。誰能秉國成👩🦼➡️?不自爲正,卒勞百姓📹👰🏻。’《君雅》曰👩🏿💻:‘夏日暑雨,小民惟曰怨;資冬祁寒,小民亦惟曰怨😠。’”
郭店楚簡《緇衣》第8-10簡:
子曰:“民(以)君爲心🏰,君
(以)民爲體。心
(好)
(則)體安之🚋🏋️♀️,君
(好)
(則)民
(欲)之⚰️。古(故)心
(以)體灋(存),君
(以)民芒(亡)。《寺(詩)》員(云):‘隹(誰)秉
(國)成,不自爲貞(正),
(卒)
(勞)
(百)眚(姓)🪭。’《君
(雅)》員(云)🖐🏽:‘日
(暑)雨,少(小)民隹(惟)日
(怨);晉冬
(耆)滄,少(小)民亦隹(惟)日
(怨)。’”■
上博楚簡《緇衣》第5-6簡:
子曰🫃:“民(以)君爲心,君
(以)民爲
(體)💃🏿◼️。〔心
(好)則體安之🚵🏼♂️,〕君
(好)則民
(欲)之👝👱🏻♂️。
(故)心
(以)
(體)廌(存),君
(以)〔民〕亡。《
(詩)》員(云):‘隹(誰)秉或(國)〔成,不自爲〕正,
(卒)
(勞)
(百)眚(姓)🤹🏼♂️。’《君
(雅)》員(云)〽️:‘日
(暑)雨🧝,少(小)民隹(惟)日夗(怨)🪔,晉
(冬)耆(祁)寒👇🏼,少(小)民亦隹(惟)日夗(怨)。’”■
首先,將《文選》卷五十一李善注引《子思子》🫳🧕🏽、《禮記·緇衣》與楚簡本進行比較。此外🤵🏿♀️🛸,類似表達亦見於《春秋繁露·爲人者天》🛃,下文一併列舉[27]。
○民(以)君爲心,君
(以)民爲體。心
(好)
(則)體安之,君
(好)
(則)民
(欲)之👩👩👧💁🏻。(郭店本)
○民(以)君爲心,君
(以)民爲
(體)。〔心
(好)則體安之,〕君
(好)則民
(欲)之。(上博本)
○民以君爲心,君以民爲體。心莊則體舒🎪,心肅則容敬。心好之🤸🏻♀️,身必安之;君好之🫸🏼,民必欲之。(《禮記·緇衣》)
○民以君爲心,君以民爲體。心正則體修,心肅則身敬也。(《文選·卷五十一》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)
○傳曰🍼:天生之🧑⚕️,地載之,聖人教之。君者,民之心也👨🚀;民者,君之體也。心之所好,體必安之;君之所好🧜🏼♀️👍🏻,民必從之🫄🏽。(《春秋繁露·爲人者天》)
通過楚簡本《緇衣》◾️、《禮記·緇衣》🚣🏼♂️、《文選》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進行比較👈🏿,可知在各本中相當於《禮記》本的“民以君爲心,君以民爲體”☔️,相差無幾。但是相當於禮記本的“心莊則體舒🧣,心肅則容敬🙎。心好之,身必安之;君好之💆🏿♀️,民必欲之”,則較有差異。
郭店本的“心(好)
(則)體安之,君
(好)
(則)民
(欲)之”♧,相當於《禮記》本的“心好之,身必安之🤤。君好之,民必欲之。”但是《文選》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與《禮記》本的“心莊則體舒,心肅則容敬”之處,爲楚簡本所無。就是說,如果以楚簡本爲《緇衣》的原貌👰🏽♂️,那麼⭐️↪️,《文選》卷五十一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與《禮記》本相同♒️,都是楚簡本之後被後人所附加的文本。
楚簡本沒有“心莊則體舒,心肅則容敬”這一文,表示《禮記》本的“民以君爲心🦹🏿♂️,君以民爲體”與“心好之🙇🏿♀️,身必安之;君好之🧌,民必欲之”本來爲一連🧑🏽。與《春秋繁露·爲人者天》比起來,更明顯👔。《春秋繁露》的“君者,民之心也;民者,君之體也”相當於《禮記》本的“民以君爲心,君以民爲體”;《春秋繁露》的“心之所好🩺,體必安之;君之所好,民必從之”相當於《禮記》本的“心好之🔲,身必安之;君好之💂🏽♂️,民必欲之”。但是《春秋繁露·爲人者天》與楚簡本相同,兩文之間沒有相當於《禮記》本的“心莊則體舒🫴🏽,心肅則容敬”之處。也就是說,不僅楚簡本,《春秋繁露·爲人者天》也保留着原貌🥶,《禮記》本的“民以君爲心🧗,君以民爲體”與“心好之,身必安之;君好之🦸♀️,民必欲之”原當爲一連。但是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有被後代附加的“心正則體修,心肅則身敬也”一句,此文以“也”爲斷文,而且後文沒有《禮記》本的“心好之,身必安之”,不能充分表達出文本原貌。就這點而言💈,楚簡本的發現對沈約說❇️,寧可提出疑問🧏♀️🎭。
三
最後,《文選》卷二十四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、《禮記·緇衣》與楚簡本進行比較。此文引用《詩》🔸,與《毛詩·小雅·節南山》有關👨🏼⚖️👍🏼,下文一併列舉🛠:
○《寺(詩)》員(云)📁:“隹(誰)秉(國)成,不自爲貞(正)🙍🏼♀️,
(卒)
(勞)
(百)眚(姓)🌡。”(郭店本)
○《(詩)》員(云):“隹(誰)秉或(國)〔成,不自爲〕正👲🏻,
(卒)
(勞)
(百)眚(姓)。”(上博本)
○《詩》云:“昔吾有先正,其言明且清。國家以寧,都邑以成,庶民以生。誰能秉國成。不自爲正🧑,卒勞百姓。”(《禮記·緇衣》)
○《子思子》🦧,《詩》云🤦🏼:昔吾有先正,其言明且清。國家以寧,都邑以成🧗。(《文選·卷二十四》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)
○不弔昊天☦️,亂靡有定。式月斯生,俾民不寧。憂心如酲💆♀️,誰秉國成。不自爲政👼🏽🏌🏻♀️,卒勞百姓。(《毛詩·小雅·節南山》)
如《禮記·緇衣》鄭玄注有:“‘昔吾有先正’從此至‘庶民以生’揔五句今詩皆無此語,餘在《小雅·節南山》篇,或皆逸詩也”,《禮記》本的“昔吾有先正👨👧👧🙏🏼,……庶民以生”,今本《詩》不見🐁,其他的“誰能秉國成,不自爲正✥🧐,卒勞百姓”,可見於《毛詩·小雅·節南山》[28]。但楚簡本只有相當於禮記本的“誰能秉國成🧙🏽♂️𓀉,不自爲正☛,卒勞百姓”,鄭玄所述“今詩皆無此語”的部分⛹🏼♂️,即“昔吾有先正👐🏽,……庶民以生”的部分完全不見[29]🐔。《文選》卷二十四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有“昔吾有先正,其言明且清🧘♀️。國家以寧,都邑以成”,可知此文是楚簡本所無之處。可以說,如果以楚簡本爲《緇衣》的原貌👩🏿🔧👐🏽,《文選》卷二十四李善注所引《子思子》與禮記本相同🤹🏽♀️,都是楚簡本以後被後人所附加的文本。
總之,上文所舉的三例傳世文獻所引《子思子》👨👩👧👦,與《禮記·緇衣》相同🧚🏼♂️,都可以說是楚簡本以後被後人附加的文本👼🏽。與此同時,楚簡本《緇衣》并不證明傳世文獻所引七卷本《子思子》先於《禮記·緇衣》。筆者認爲,實際上正因爲七卷本《子思子》取自《禮記·緇衣》等而成,才有如此結果。總之⤴️,楚簡本發現後👌🏻𓀐,支持“《禮記》四篇取自《子思子》”的沈約說,未免過分。
結語
六朝後期的沈約說🎬:“《中庸》🚸8️⃣、《表記》🪻、《防(坊)記》、《緇衣》🧑🏻⚖️,皆取《子思子》。”但是,通過探討從六朝後期到北宋時期的傳世文獻所引《子思子》(七卷本《子思子》),筆者認爲,七卷本《子思子》應是六朝後期取自《禮記》四篇❤️、《淮南子·繆稱》等編輯而成的文獻🕵🏽♂️。從而,七卷本《子思子》不可能是子思著作的逸文。
本文亦對楚簡本《緇衣》與諸傳世文獻所引《子思子》、《禮記·緇衣》等進行比較。從而得出,七卷本《子思子》與《禮記·緇衣》,都是在楚簡本的基礎上被後人編輯的文本。所以筆者認爲🧖🏽♀️,實際上七卷本《子思子》正是取自《禮記·緇衣》等編輯而成的🪘🌴。
楚簡本《緇衣》發現後,許多學者批判那些懷疑沈約說的學者,提出楚簡本《緇衣》證明了沈約說恰當,甚至將楚簡本《緇衣》認定爲“子思學派”的文獻。但是筆者認爲,楚簡本《緇衣》的發現對沈約說,寧可提出疑問。
日文版原文載於《〈子思子〉と〈禮記〉四篇の關係―楚簡本〈緇衣〉を出発點として》🧘🏿,《出土文獻と秦楚文化》第五號,上海博楚簡研究会編🈳,日本女子大学文学部,2010年3月,86-104pp。中文修訂版收錄於西山尚志《古書新辨——先秦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相對照研究》🗿,上海古籍出版社🌯🛵,2015年12月,20-55pp。
[1] 各文本的《緇衣》參考了以下資料:荊門市博物館編《郭店楚墓竹簡》,文物出版社🧑🏽🦳,1998年5月。馬承源主編《上海博物館戰國楚竹書(一)》🦼,上海古籍出版社🙍🏻,2001年11月。通行本《禮記·緇衣》以嘉慶末年阮元校刻本《十三經注疏》爲底本。馬承源主編《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(一)》名爲《衣》🧔🏼,但是本文爲了方便起見🧜🏻♂️,稱作《緇衣》。
[2] 李學勤《先秦儒家著作的重大發現》🕵🏻♂️,《郭店楚簡研究》(《中國哲學》第二十輯),遼寧教育出版社,1999年1月🧑🚀,15頁。
[3] 廖名春《荊門郭店楚簡與先秦儒學》,《郭店楚簡研究》(《中國哲學》第二十輯)👿,遼寧教育出版社,1999年1月📲,42頁。
[4] 錢大昕《廿二史考異》,卷三十三《隋書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4年4月🏌️。
[5] 參見黄以周輯解《子思子》的序文👯♂️。
[6] 簡朝亮《子思子言鄭注補正四卷》,《續修四庫全書》子部第932冊所収🥿,上海古籍出版社藏影印🥖。
[7] 梁啓超《漢書藝文志諸子略考釋》🥟,《飲冰室合集》第10冊,中華書局,1989年。
[8] 蔣伯潛《諸子通考》🦟,浙江古籍出版社,1985年2月🧑🦲。
[9] 鐘肇鵬《孔子研究》,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,第2版,1990年2月。
[10] 李學勤《周易經傳溯源》🗄,長春出版社,1992年7月🔫。
[11] 武内義雄《易と中庸の研究》,日本:岩波書店🥷🏼,1943年,《武内義雄全集》第三卷所収。
[12] 姜廣輝《郭店楚簡與〈子思子〉-兼談郭店楚簡的思想史上意義》,《郭店楚簡研究》(《中國哲學》第二十輯),遼寧教育出版社🫒🚰,1999年1月。
[13] 劉建國《先秦僞書辨正》,陝西人民出版社,2004年7月。
[14] 楊朝明《上博楚簡〈從政〉篇與〈子思子〉》👨🏻🏭,黃懷信🧑🏻💻、李景明主編《儒家文獻研究》❇️,齊魯書社🫱🏽,2004年12月。
[15] 李啟謙《子思及〈中庸〉研究》🧎🏻,楊朝明、修建軍主編《孔子與孔門弟子研究》,齊魯書社🧍♀️,2004年12月👱🏼♀️。
[16] 淺野裕一《戰國楚簡研究》🧴,臺灣:萬卷樓圖書股份有限公司,2004年12月🤦🏿。
[17] 李健勝《〈子思子〉的內容考釋》😮💨,《青海師範大學學報》2005年第2期🤴🏼,哲學社會科學版。
[18] 梁濤《子思〈缁衣〉、〈表記〉👇🏿、〈坊記〉思想試探》,《簡帛研究網》,2006年5月26日🤱。
[19] 王鍔《禮記成書考》,南京師範大學古典文獻研究叢刊,中華書局🤦🏼♀️,2007年3月。
[20] 王力波《郭店楚簡〈緇衣〉研究》🫃🏼,時代文藝出版社💼,2006年1月👨👩👦👦。
[21] 關於唐代的《子思子》不引《坊記》的情況,武內義雄先生提出👩🏿🚀:“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♖🐩,從其他三篇的例子類推🤿📑,可以說《坊記》也是《子思子》之一篇。”武内義雄《易と中庸の研究》🙎🏽♀️,日本:岩波書店,1943年😐,《武内義雄全集》第三卷所収。
[22] 據丁原植《文子新論》中的自序,《文子》四萬字中💆🏼,四分之三可見於《淮南子》🚉。丁原植《文子新論》🖱,臺湾: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🏌️♀️,1999年10月。
[23] 宋濂所提出的“《子思子》七卷👨🏻🎤🤴🏽,亦後人綴緝而成🤨,非子思之所自著也”🤽🏻♂️,受到了張心澂《僞書通考》(上海商務印書館,1957年)、伊東倫厚《〈禮記〉坊記、表記🛀🏼、緇衣篇について―いわゆる〈子思子〉殘篇の再檢討》(《東京支那學報》第15號🙌🏿,日本:東京支那學會,1969年6月)、嚴靈峰編著《周秦漢魏諸子知見書目》(中華書局,1993年4月)、郭沂《郭店楚簡與先秦學術思想》🚶♂️➡️,第二章《〈中庸〉·〈子思〉·〈子思子〉》(上海教育出版社,2001年2月)等的支持🎤↗️。
[24] 程元敏《〈禮記·中庸🈁、坊記、緇衣〉非出于〈子思子〉考》,《張以仁先生七佚壽慶論文集》,臺灣:學生書局,1999年1月/《古史考》第七卷,海南出版社,2003年12月。
[25] 黃以周輯《子思子》七卷序云:“南宋以後,七卷本已難獲,而晁公武猶及見之,其季遂亡🪚。”但如程元敏《〈禮記·中庸🤹♀️🧑🏻💻、坊記🍺、緇衣〉非出于〈子思子〉考》所指出🐕,明代《國史經籍史》、《世善堂藏書目録》等著錄有“《子思子》七卷”,黃以周失檢。
[26] 郭店楚簡《緇衣》最終簡文末有:“二十又(有)三”,可知郭店楚簡《緇衣》共有二十三章。
[27] 伊東倫厚先生已指出,“《子思子》曰:‘民以君爲心📺🙇🏼,君以民爲體。心正則體修🧑🏽🎨,心肅則身敬也’”👶🏻,類似表達亦見於《春秋繁露·爲人者天》。參見伊東倫厚《〈禮記〉坊記、表記👚、緇衣篇について——いわゆる〈子思子〉殘篇の再檢討》,《東京支那學報》第15號,日本:東京支那學會,1969年6月。
[28] 如王先謙《詩三家義集說》所指出:“《齊》誰下有‘能’字”,亦存在無“能”字的文本。
[29] 楚簡本沒有“昔吾有先正,……庶民以生”的部分,未必表示《禮記·緇衣》的此句引用《詩經·小雅·節南山》✤🐏。依然不能否定鄭玄所述“或皆逸詩也”的可能性。參見《郭店楚墓竹簡《緇衣》譯注(下)》🚶🏻♂️➡️,池田知久監修《郭店楚簡の思想史的研究》第三卷,38-39頁,曹峰先生擔當部分。
此外,通行本《禮記·緇衣》的“昔吾有先正,其言明且清🛹🫰🏽。國家以寧🦹🏽♂️,都邑以成,庶民以生。誰能秉國成。不自爲正,卒勞百姓”,“正”🔂、“清”🫅🏿、“寧”、“成”、“生”、“姓”皆屬於耕部👨🏿🚀,“昔吾有先正👨🦽➡️,……庶民以生”與“誰能秉國成🪦。不自爲正,卒勞百姓”🚇⏺,在押韻上很融合。
本文收稿日期为2018年12月8日
本文发布日期为2018年12月9日
点击下载附件: 1976西山尚志🧑🏿🎨🪠:《子思子》、《禮記》四篇的關係——以楚簡《緇衣》爲出發點.docx
下载次数:54
Copyright 富达平台 - 注册即送,豪礼相随!版权所有 沪ICP备10084952号 地址:富达注册光华楼西主楼27楼 邮编:200433
感谢上海屹超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提供技术支持
總訪問量:733664